【机甲】/【星际】/【假装末日】 05

叶秋虽然没有韩文清那样扎眼的家世，但来自娜塔星这一点就足够被敌视了。帝国在第一恒星太阳6号的照耀下，缓慢地行进了近七百年，这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和平大一统的宇宙时代。然而如同所有迟暮的王朝一样，帝国各处的人们对和平的概念都已经麻木。对于帝国的大部分人来说，和平就是娜塔星每天早上升起的太阳6号，如同穿衣吃饭一样平常。腐朽的根自上而下深深扎入了帝国的每一寸星际空域，等级也前所未有地森严起来，横亘在星球与星球之间的不仅仅是浩瀚的宇宙空间，更是无形的社会差异。出身于娜塔星，就已经是旁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运气了。

因此叶秋虽然只是娜塔星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却享受了和韩文清一样被孤立的待遇。

尤其当这个家伙比别人更厉害，也更嚣张的时候。

叶秋大概是学院里少数对着韩文清的黑脸也能面不改色吃完饭的人，或者说，这个学院里根本就没有需要叶秋看脸色的人。军事学院的老学究们虽然也在娜塔星上混得如鱼得水，很会看人眼色，但对叶秋这种学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见过的学院里形形色色的学生多了，只要不是太出格，老师们都不愿和这些学生太过不去。谁知道这里面没有背景格外深厚的呢？或者有特别出息的、能混到帝国中心的人物呢？

 不过当所有人都注意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其他事情。

比如娜塔星的学员几乎个个都出身不俗，而偏偏叶秋低调得近乎神秘，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也不见教员和老师对他有什么特别照顾。而他欠揍的性格太过出名，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立场，对他来自哪里、是否有背景反而无人关注了。

自从进入学院以来，从专业理论到驾驶实践，叶秋从来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机甲驾驶系虽然充斥着各星系的天才，但毕竟谁也没有在上学前真正接触过机甲。韩文清是个例外，但叶秋的熟稔程度比韩文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风头很快掩盖过了出场先声夺人的韩文清，因为除了帝国唯一的亲王之子的身份，韩文清和其他学员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凭着沉默寡言，朴实低调的性格，他很快融入了学员之中，更关键的是韩文清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气质，成天对着一张没什么表情变化、一变就“滚”字的黑脸，谁也打不起捉弄的兴趣了。

浓重的哀伤忽然涌了上来，将他淹没至顶，霸图星上此时还是晨光微曦，天色将明未明时，韩文清将自己靠在大漠孤烟的驾驶座上，心里说不出的疲累，斯人已逝，又能如何呢？

若他还在……

若他还在，自己的这份心意难道就会为他所知么？

自己畏首畏尾了这么多年，终于连最后一丝机会也失去了。他难道要将这份后悔怪罪给命运吗？若不是战争，不是霸图和嘉世的对立，不是时代的洪流将他们二人推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是否能有一个长相厮守的结局呢？

又或许是当年一切阴差阳错，在他踏进学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吧。

自由与个人命运，永远是两难的选择。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认为最合适的一条路，换来的是渐行渐远的殊途，一旦踏上，便一去不返。

就像当年还未疾病缠身，身形仍然伟岸的亲王对他说的：每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

你走什么样的路，是你的出身决定的。就像他那天纵奇才的父亲再如何博览群书、杀伐决断，也改变不了阿娜坚帝国的命运一样。

所有能做的，不过是在你的位置上尽最大努力，当年的他会羡慕叶秋，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会逼迫他，也没有一副出生就必须要背负的沉重担子。现在他回想起来，没有人天生是自由的，叶秋的张狂背后，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然而，这些无论张狂还是沉默的秘密，都随着嘉卫六的炮火一起，炸成了一朵茫茫不见的宇宙尘埃。

正被追思的叶秋此时正在兴欣能源站里闲得长毛，在他确定他那架小破机甲飞不上天也传不出消息更加修不了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天天在能源站里瞎转悠，成为了一个碍事的人形出气筒。陈果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面对兴欣土财主陈大老板的冷嘲热讽，仍然怡然自得蹭吃蹭喝不干活的大爷仅此一位，全宇宙绝无仅有。

“喂喂，”陈果刚刚送走一位客人，能源站上了年纪的机器一时半会冷却不了，还在叽叽嘎嘎地磨牙，叶修背靠着墙，嘴里叼着一根电子烟，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就不能干点活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呦老板，你还知道什么是西北风啊！”叶修伸了个懒腰，“好多年没听过这个词了，我还以为这种古老的语言早就被扔到联盟不知哪个图书馆里压箱底了呢。”

……陈果对于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没心没肺的家伙只有一个办法，她亲切无比地拍了拍叶修的肩，无比和蔼地对他说：

“下次能源站送补给的时候，我就不给你留电子烟了，别想其他的，精神类替代品也没有。”

叶修猛地咳嗽了起来，“老板，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这年头的电子烟和地球时期的纸烟不同，已经剔除了尼古丁和油烟成分，剩下的是直接被提取的精神刺激物，组成和星际医院里出售的各类精神类药物相似，只不过含量大大降低，为的是应对星际时代冗长的旅行和频繁的空间跨越带来的精神力不济。叶修虽然已经在兴欣上休息了一段时间，但身体还未从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剧变中恢复，兴欣远离联盟日久，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他的机甲又被折腾得几乎散架，医疗舱失效——然而最近要做的事太多，他迫不得已只能用电子烟强行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不过陈果的能源站里十年八年也未必会有人买这种东西，电子烟也有保质期，叶修倒不怕自己会上瘾，他只是觉得自己最近体质有些虚弱。

“不是吧叶修，被我吓傻了？”陈果看他咳嗽了半天，毫无停止的迹象，深刻怀疑这个人是在装怂。

“老板，”叶修哭笑不得，“我马上就干活，行了吧。”心里想的却是，

曾经战无不胜的斗神主人也会有力不从心的一天吗？

这几个月耗去了他太多心神，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重返联盟的那一天。

当曾经的朋友变成了与你拔剑相向的敌人，当曾经的属下变成了一把斩向你的利器，当你曾经为之护卫战斗过的联盟变成了一只想要吞噬你的兽，星球在永恒地转动，还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呢？

“大漠孤烟”的机舱壁上，数不清的仪器和指针亮起了灯光，闪闪烁烁，仿佛将整个宇宙银河微缩到了舱内。这部和韩文清默契无比的机甲，永远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此时驾驶舱的内壁已经变成了一张星图，对战双方正是嘉卫六和叶秋。

韩文清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这些天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疑惑逐渐明晰起来，叶秋的死，他总觉得不对。

联盟伊始的元老，除了他和叶秋硕果仅存外，剩下的老家伙隐退的隐退，消失的消失。叶秋是什么样的人？一手促成联盟成立，带领当年如日中天的嘉世缔造了联盟议会，创造了各星系之间的法则，如果没有联盟头三十年的平稳更迭，说不定各星系会在帝国崩溃后成为一团各自为政的散沙，人类和平是否能短时间实现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联盟叛徒？

这一点各大星系心知肚明，不过既然有坐视嘉世内斗的机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所以没有人会替叶秋说话，“一叶之秋”是一柄悬在各大星系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使近年来嘉世在联盟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但只要叶秋和“一叶之秋”还在一天，各大星系的首脑们就一天不能安眠。

同样的，韩文清也不相信叶秋死了。但嘉卫六是联盟最精锐的星系护卫队之一，围剿叶秋没有失手的道理。

除非……

这支嘉王朝最忠心的卫队也会叛国？它们到底是忠于嘉世星的白色大楼，还是叶秋本人？

所有的怀念在这一刻荡然无存，韩文清的瞳孔幽深起来，他只想知道，推翻联盟铁则的人，是不是就是制定他的叶秋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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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我的歉疚之心（有这个吗？）这更粗长一点。

PS老叶也是有背景的人（虽然有和没有没什么差别==